孙小朵蹲在王婆婆家院角的青石板上,陶瓮里的洗米水晃出碎银似的光。
她指尖沾了点米浆,正想往脸上画小猫胡子,忽然瞥见瓮底刻着三个歪斜的小字——“雨水记”。
“婆婆,这瓮上刻的啥呀?”她歪着脑袋,发辫上的桃核坠子跟着晃。
王婆婆正往瓦罐里装晒好的梅干菜,闻言眯眼凑过来,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才摸那瓮沿:“前儿个村头老周头说,今年春旱,得省着点水用。大家伙合计着在器物上刻记号,提醒自个儿。”她突然压低声音,像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,“你猜怎么着?昨儿我家小孙子贪凉,倒了半盆热水冲脚,当晚煮饭时锅盖就结了层白霜,饭在锅里咕嘟了半个时辰还是温的。”
孙小朵手里的木勺“当啷”掉进水瓮。
她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碎米,忽然想起前日西头刘婶家的灶火——那回刘婶抱怨新娶的儿媳炒菜放多了油,结果灶里的火苗真就矮了三寸,差点没把鱼煎糊。
原来不是巧合?
她伸手搅了搅米浆,水纹里映出王婆婆眼角的笑纹:“小朵呀,这哪是法术?是咱们自个儿心里有杆秤。你看那灶火,你敬它一分,它就旺一分;你糟践它,它就冷给你看。”
院外传来铜铃响,是萧逸的布包扁担到了。
孙小朵擦了擦手正要跑,王婆婆往她兜里塞了把晒干的野山楂:“去村塾瞅瞅,萧先生昨儿说要教孩子们写新规矩。”
村塾的土墙下,萧逸正踮脚够墙上的炭笔印子。
孩子们围在他脚边,小脑袋瓜跟小蘑菇似的冒了一堆。
最前头扎羊角辫的小班长举着炭条喊:“萧先生,‘不准踩刚播的种’写在最上边!”萧逸抬头看那歪歪扭扭的字,忍俊不禁:“怎么想起在墙上写这个?”
“前日阿牛踩了张婶家的菜苗,夜里梦见灶王爷举着锅铲追他跑!”小班长掰着手指头,“张婶说,要是大家把规矩写墙上,梦里的灶王爷就不会迷路啦。”
萧逸蹲下来,手指轻轻拂过墙皮上的炭灰:“要是有人偏不听呢?”
“那他的锅,总会烧糊!”后排的小胖子突然插话,说得斩钉截铁,“我爹上周跟李叔吵架,没吃午饭就去耕地,结果晚上煮饭时锅底焦了三大块,我娘说那是灶王爷在他锅里写‘饿肚子没力气吵架’!”
孩子们哄笑起来,萧逸却觉得喉咙发紧。
他望着墙根下东倒西歪的小布鞋,忽然想起从前在天庭当值时,神仙们用天条刻碑,用雷火镇心,哪曾想最管用的戒律,竟是孩子们梦里追人的灶王爷,是烧糊饭时飘出的焦香。
暮色漫上青瓦时,韦阳的布靴踏过村西的泥路。
牛棚外的老槐树下,张老汉和李二叔正揪着牛缰绳,声音却软得像泡过蜜的枣:“我家今早喂的是新磨的麦麸。”“我家晌午给添了把黄豆。”
韦阳刚要上前,就见张老汉转身回屋,端出个粗陶碗,碗里是油亮亮的红烧肉;李二叔也跑回家,捧来个蓝花瓷盘,盘里堆着热腾腾的玉米饼。
两人把碗盘往牛跟前一放,那老黄牛甩了甩尾巴,先凑过去闻了闻红烧肉,又嗅了嗅玉米饼,最后“哞”地一声,低头啃起了玉米饼。
李二叔拍了拍张老汉的背:“得,我家牛爱吃素,是我输了。”他弯腰解下缰绳,又帮着张老汉把牛牵进棚里,“明儿我家磨豆腐,给你家送两斤豆渣。”
韦阳站在树影里,摸出怀里的皮面本子。
他蘸了蘸口水翻页,笔尖在“判”字栏顿了顿,最终写下“饭判”二字。
墨汁在纸上晕开,像朵慢慢绽放的花——原来最公道的判官,是牛鼻子下的嗅觉,是饭碗里的诚意。
二郎神扛着钉耙回到铁匠铺时,月光正爬上窗棂。
他踢开脚边的铁砧,忽然被脚边的竹篮绊了个踉跄。
篮里的鸡蛋晃了晃,最上面压着张纸条,字写得歪歪扭扭:“谢您帮我家焊犁头,鸡蛋是后坡老母鸡下的,青菜刚摘的。”
“这算哪门子规矩?”他挠了挠下巴上的胡茬,拎着竹篮往隔壁走,“张大婶,你家鸡蛋拿回去——”
“杨铁匠!”隔壁窗子里探出个花白脑袋,“你要敢还,明儿全村灶房都不给你留火!上回刘木匠不收礼,结果他的刨子连着三天卡木屑,你忘了?”
二郎神望着手里的竹篮,突然想起今早帮李家焊犁头时,李大叔往他围裙兜里塞的热乎炊饼;想起前儿给王婆修锅,她硬往他工具箱里塞的枣糕。
他低头闻了闻青菜叶上的露水,忽然觉得这竹篮沉得发烫。
夜里煮面时,锅底“滋啦”一声,焦痕竟在铁锅里连成行:“铁匠有德,火旺三分。”他盯着那行字,铁钳“当”地掉在地上。
这是他在灌江口当二郎显圣真君时,在天庭当司法天神时,从未有过的——胸腔里像塞了团刚出炉的炭,烫得他眼眶发酸。
他对着锅底的焦痕,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孙小朵抱着小金猴爬上村后的鹰嘴崖时,万家灯火正像星星落进人间。
她指腹摩挲着袖中裂开的桃核,能清晰摸到里面鼓胀的芽尖。
小金猴啃完最后半块桃干,舔了舔手指:“姐姐,我梦见锅会走路了。”
“小馋猫,准是夜里饿醒了乱想。”孙小朵捏了捏他的小耳朵,话音未落,山下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。
她探头望去,只见东头赵猎户家的铁锅正“骨碌碌”滑出灶台,沿着青石板路慢慢挪到门口,停在一双沾着泥的布鞋前——是赵猎户打山鸡回来了。
孙小朵的笑僵在嘴角。
她望着那口自己找主人的铁锅,又抬头看天。
曾经刺眼的锅底星带已彻底褪成乳白,像条系在天地间的棉线。
更远处的荒野上,一缕炊烟正缓缓升起,既不是直愣愣的“平安旗”,也不是绕圈的“缺盐号”,它歪歪扭扭,却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——那里有座坍塌的门楼,门楣上“南天门”三字虽已斑驳,仍能辨出当年的气势。
“姐姐,”小金猴拽了拽她的袖子,“明儿咱们去巡边界好不好?张叔说山那边有座老庙,墙根下长了棵野桃树,开的花比咱们村的还红。”
孙小朵望着那缕炊烟,把小金猴往怀里拢了拢:“好。明儿咱们就去看看那座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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