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崖头时,孙小朵正捏着根细竹枝给小金猴梳毛。
小家伙猴性难驯,尾巴总在她腕间绕成毛团,偏生头顶那株嫩桃芽乖得紧,绿莹莹的叶尖凝着滴露珠,映得她眼尾都亮堂堂的。
"啪嗒。"
露珠突然坠下,正落在灶膛前的青石板上。
那声音竟不像水响,倒似敲了口小铜钟,清清脆脆震得人耳膜发痒。
孙小朵弯腰去看,就见沾了水的灶灰里浮出行细字,笔画歪歪扭扭像孩童涂鸦:"南天门缺守更,申时三刻当鸣鼓。"
"嘿?"她蹲下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行字,灶灰立刻簌簌往下掉,可字迹却越显越清晰,"这是要派活?"
怀里的小金猴凑过来,鼻尖差点蹭到灰,被她一把捞回:"馋嘴猴,这灰能吃么?"正说着,脚边的黑铁锅突然"嗡"地一震。
她低头,见锅底那枚"孙"字印子正泛着暖光,像被火烤过的糖块。
"谁派的差?"她屈指敲了敲锅沿,铁声叮当,"难不成是你?"
话音刚落,灶灰里又爬出串小字,比刚才工整些:"百姓心里选的,你家火最旺。"
孙小朵仰头笑出虎牙:"好家伙,连神仙值班都改轮岗制了?
合着我老孙家的锅,要当三界打卡机?"她伸手戳了戳小金猴的脑门,小毛球立刻呲牙去咬她手指,"走,找你萧逸哥哥说道说道——"
村塾外的老槐树下,萧逸正蹲看几个孩童用炭灰在青石板上画"大圣值日表"。
七岁的小栓子举着根断了头的毛笔,在"初五"那一栏歪歪扭扭添了只小猴:"这天该孙姐姐帮王奶奶找针!
上回她帮我掏过鸟窝,准能行!"
"胡闹。"萧逸刚要开口,就听身侧传来脆生生的童音:"萧先生你看!
今儿孙姐姐管雷!"
他抬头,就见原本晴亮的天突然聚起团乌云,像谁倒扣了口黑锅。
更奇的是那云下还垂着根细溜溜的雷,青白色的,正慢悠悠往村西头的草棚飘——那草棚里可堆着刚收的新麦,劈着了还了得?
萧逸心头一紧,运起"无形之引"往雷里一探,只觉那雷里裹着层层叠叠的念头:"该下雨了麦要晒透孙姐姐说过管雷不收钱"......原是百姓心里攒的执念凝的!
他当机立断,抄起蹲在脚边啃桃干的小金猴就往高崖跑。
"小朵!"他喘着气把小金猴举到她跟前,"这雷是人心攒的,得用你家桃芽引!"
孙小朵捏着小金猴的后颈拎起来,见那嫩桃芽正"簌簌"抖着,叶尖还挂着刚才没掉完的露珠。
她念头一转,把小金猴往云下一举:"记不记得你爹当年怎么劈山?
学他!"
小金猴歪着脑袋看了看雷,突然"嗷"地一嗓子,头顶桃芽"唰"地窜高半尺,绿莹莹的芽尖"滋啦"一声撞上雷柱。
那雷先是抖了抖,接着"轰隆"炸成漫天雨丝,裹着桃香"噼里啪啦"落进草棚——不是劈火,是浇麦来了。
"妙啊!"孙小朵拍着腿笑,"你小子比你爹小时候灵醒!"
此时韦阳正提着油灯夜巡到村东头的破庙。
月光从漏了顶的房梁洒下来,照见个扎羊角辫的盲童正蹲在冷灶前说话,小手指在灶灰上划拉:"大圣叔叔,我梦见河干了,稻苗都蔫了......你能去云里踩两脚不?"
韦阳放轻脚步凑近,就见庙柱上那个"信"字突然渗出水珠,大滴大滴落进灶边的陶罐。
他伸手接了一滴,凉丝丝的带着甜味——哪是水,分明是露。
"娃。"他蹲下身,把油灯移到庙门口,"你说的话,灶王爷听见了。"
话音刚落,灯焰"噗"地分成三缕,一缕向东,一缕向西,最后一缕直往花果山飘。
韦阳摸出怀里的刻刀,在庙墙上轻轻刻下:"今日值灶:韦阳(代)"。
刻完转身要走,就听身后"叮咚"一声——陶罐满了,泉水正顺着砖缝往田埂淌。
二郎神的铁匠铺直到月上中天还亮着灯。
他正抡着锤子锻块熟铁,门帘"刷"地被掀起,进来个裹着粗布衫的老农,手里捧着半块焦黑的锅片,指节都在抖:"上仙......我孙女烧了三天,大夫说没治了......"
"我不管病。"二郎神皱眉,锤子停在半空。
老农也不说话,颤巍巍把锅片扔进炉火。
红通通的炭块里,竟慢慢浮出个猴影——是大圣,侧着身,抬手摸了摸锅片。
那锅片瞬间红得透亮,却连半缕烟都没有。
二郎神盯着那影子看了半响,叹口气,扯过块粗布裹住锅片:"拿回去,放她枕下。
这火是百姓攒的,比药管用。"
老农捧着锅片磕了三个头,抹着泪走了。
结果后半夜,铺子里陆陆续续来了十七户,有捧碎碗的,有拿缺角碟的,全往炉子里放。
二郎神也不说话,只把每块炊具都放进火里煅一遍,锤声比往日沉了三分——他知道,这炉火早不是炼铁,是炼"信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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