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小朵蹲在竹篓前,竹篾上还沾着花果山的青苔,她指尖沿着篓沿的毛刺慢慢摸过去——这是她翻到第三十七次了。
前三十次她翻出过三根猴毛,五颗被压成薄片的野桃仁,还有半块绣着火眼金睛的旧肚兜;后七次她开始数桃干,从十二块数到七块,再数到三块。
此刻月光漏进窗棂,把最后三块桃干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三根迷你金箍棒横在篓底。
"只剩三块了?"她小声嘀咕,指甲轻轻碰了碰最上面那块,桃干表面的蜜霜簌簌往下掉。
记忆里爹总说"桃干要晒足七七四十九天,蜜得渗到核里",可她总偷嘴,趁他翻筋斗时抓两把塞兜里。
有回被逮住,爹举着空篓晃:"小朵儿,再偷爹可真生气了啊——"话音未落自己先笑出声,从耳朵里又摸出把桃干塞给她。
喉头发紧,她掰下拇指盖大的一角放进嘴里。
甜津津的蜜味刚漫开,后槽牙突然硌到点硬东西——是颗极小的桃核,混着涩味在舌尖打转。
正皱眉要吐,耳边突然响起爹的声音,像隔了层水帘洞的瀑布,闷闷的却清楚:"门靠'念'开着......有人想着我,它就不关。"
孙小朵猛地直起腰,膝盖撞在竹篓上,桃干骨碌碌滚出两块。
小猴被动静惊醒,尾巴卷着她的发梢坐起来,酒气混着铁香的呼吸喷在她脸上:"姐?
你眼睛咋跟灯笼似的?"
"小猴!"她一把捞起它,桃干碎屑粘在小猴的绒毛上,"我知道咋让门不关了!"她蹲下身把最后三块桃干全捡起来,掰成五小瓣——自己留半块,剩下的分给小猴、萧逸、韦阳、二郎神各一小块。"从今起,谁吃完这块桃干,就得讲一个关于我爹的故事。"她把最小的一瓣塞进小猴嘴里,"故事不断,门就不关!"
小猴的腮帮子立刻鼓成小皮球,桃干还没咽下去就"噌"地窜上桃树枝尖,尾巴卷着树杈晃悠:"我先来!
那年爹用尾巴扫火星,烤熟了整片桃林!"它爪子比划着,"火星子'噼啪'炸,他喊'小的们且退!
'结果自己被烟呛得直咳嗽,烤出来的桃儿焦黑焦黑,偏说'这叫烟熏蜜桃,天上没有的!
'"
桃林里的桃花突然簌簌落下来,像是有人在半空鼓掌。
孙小朵仰头看它,见小猴头顶的桃花瓣沾了蜜光,正应着它的话一瓣瓣亮起来。
萧逸是在茶摊找到的。
他正帮老茶倌擦桌子,茶碗里飘着半片菩提叶——这是他最近的习惯,说"闻着菩提香,能听见人心跳"。
孙小朵把桃干往他手心里一放,他低头看了眼,突然笑了:"我讲的不是大圣。"
茶摊里围过来的仙妖们愣了愣。
太白金星刚摸出笔要记,牛魔王啃着烤馍凑过来:"不是大圣?
那讲谁?"
萧逸含着桃干坐直,茶盏里的水纹突然轻轻颤了颤。"我爹。"他说,"他是个猎户,总在山脚下等我放学。
有回我问他'你见过齐天大圣吗?
'他说'见过啊,有个老友,爱吃桃干,总迟到'。"他指腹摩挲着茶碗沿,"后来我才知道,那年山里闹洪灾,我爹困在树上三天,是个穿粗布衣的猴儿用尾巴卷着他荡下山。
他说那猴儿塞给他半块桃干,说'拿着,等我来讨'——可这一等,就是二十年。"
茶摊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。
孙小朵看见萧逸喉结动了动,桃干在他嘴里慢慢化了,像一滴清泉顺着舌尖滚进喉咙。
老茶倌突然抹起眼睛:"我家那口老井......"话没说完,茶摊后传来"咕咚"一声——是井里的水在翻涌,清冽的甜香漫出来,沾了每个人的衣角。
韦阳把桃干埋在光河源头时,月亮正爬到最高处。
他蹲在河边,用指尖刨开细沙,桃干落进去的瞬间,沙粒自动聚成小坟包。"你说,这样行么?"孙小朵蹲在他旁边,看他额前的碎发被河风吹得乱翘。
韦阳没说话,只是把她一缕乱飞的头发别到耳后——这是他的习惯,只要她急躁,他就用这个动作让她静下来。
子时三刻,光河突然"哗啦"响了一声。
金波从河底漫上来,河面浮起千万个影子:有戴斗笠的渔夫,扎红头绳的村姑,瘸着腿的小妖,还有只尾巴打着卷的老猿。
他们的声音像春夜的雨,轻轻落进孙小朵耳朵里:"他帮我赶走过偷桃的贼......他给我娘治过眼病,说'你这是被瘴气迷了,桃叶熬水敷三天'......他教我翻第一个筋斗,结果我摔进泥坑,他笑够了才拉我起来......"
韦阳闭着眼,嘴角慢慢翘起来。"原来守护一扇门,不需要神力......"他的声音混着河浪声,"只需要,不忘记。"
二郎神将桃干扔进炉火时,铁砧上的火星"噼啪"炸成金雨。"这桃干带火气。"他用钳子拨了拨,火焰"轰"地窜起三尺高,映得他眉骨发亮,"和你爹当年偷老君丹炉的火一个味儿。"他取出那口炒桃仁的铁锅,把火里的残渣刮进铁浆,"当年你爹说'打铁太费劲',现在倒好,得用他的桃干铸门栓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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