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桃香掠过云石,孙小朵啃完最后一口桃,正打算把桃核往嘴里塞——突然发现不对劲。
整座花果山静得能听见露水坠地的轻响。
往日上蹿下跳的小猴儿们全蹲在崖边,老猴儿的酒葫芦垂在膝头忘了灌,母猴揪着公猴尾巴的手也松了,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南天门方向,黑亮的瞳孔里映着天边刚泛起的露光,像落了满崖星子。
"哎?
老猕儿你偷喝我藏的猴儿酒啦?"孙小朵翻身滚下云石,蹦到最前排的老猴跟前,伸手去戳它脑门。
老猴没躲,反而颤巍巍抬起爪子,指了指露光里那抹鱼肚白。
有什么东西"嗡"地撞进她耳朵。
不是风声,不是鸟鸣,是带着老茧的嗓音,在她识海里轻轻响:"我们......记得齐天大圣。"
孙小朵的手指悬在半空。
耳后金箍棒的魂铁突然发烫,像被火烤过的枣儿,烫得她想起五百年前在炼丹炉里,老爹挠着耳朵说"猴儿的魂儿,烧不化"的模样。
原来不是天懂了,是猴心从未忘啊。
她想喊,喉咙却发紧。
末了只把最后一口桃肉"噗"地吐进风里。
粉白的果肉打着旋儿飞上天,漫山遍野的猴子同时闭上眼。
再睁眼时,金红的光从眼底窜出来,像当年老爹闹天宫时,火眼金睛里烧的那团不熄的焰。
"好哇你们!"孙小朵抹了把眼角,抄起块野果砸过去,"藏着本事不教我,等我揪光你们的猴毛!"猴子们这才"嗷"地炸了窝,小猕儿举着藤花往她头上插,老猴颠着酒葫芦灌她,倒把她闹得直往树杈上蹿。
风裹着猴群的笑浪向南卷去,掠过昔日王城废墟时,正撞在萧逸后背上。
他低头看脚下——被焚毁的律法院砖石在动,青石板"咔嗒咔嗒"拼回原样,断柱自己支棱起来,连房梁上烧焦的木纹都清晰可见,唯独没顶,露出整片星空。
萧逸退了三步,背抵着半截残碑站定。
子时三刻,月光突然凝成雾。
百道半透明的影子从砖缝里钻出来,有穿粗布短打的农妇,有束发读书的少年,还有个抱布娃娃的小丫头——都是当年被冤死的。
他们不吵不闹,只弯腰拾起地上的残碑,石屑簌簌落在他们透明的手心里。
农妇把刻着"屈"字的碑角放在中央,少年补上"冤"字的下半截,小丫头踮脚把"无门"二字轻轻按上去。
当最后一块刻着"青天"的碎石落位,空中浮起一行虚字,像用星子串的:"法不立,心自判。"
萧逸摸出袖中铜钱。
那是他七岁被诬偷银时,老狱卒塞给他的,铜锈里还沾着当年的眼泪。
他抬手把铜钱放在碑顶,月光正好穿过来,在铜钱上照出个亮斑,像颗未干的泪。
次日清晨,东海牢狱的铁门"咔"地锈成渣,蹲了二十年的老囚徒推推门,门"轰"地倒了。
守卒望着满地锈渣,突然跪下来给囚徒磕了个头:"对不住,该还的,终究要还。"消息顺着海流传开,西牛贺洲的木牢门自己崩成木片,北俱芦洲的石牢缝里钻出青藤,把锁头勒得粉碎。
韦阳村的狗突然狂吠起来。
披发跣足的疯道人踹开篱笆,手里举着根烧焦的桃枝:"天罚要来了!
孙小朵那丫头改了天律,玉帝要降九雷烧你们!"村民们端着饭碗围过来,锅铲碰得叮当响。
韦阳还在门槛上晒太阳,掌心的光纹像活了似的一收一缩。"韦大哥,真要烧村子吗?"端着粥碗的小媳妇急得直抹眼泪。
他没说话,把半碗凉水"哗"地泼在地上。
水没渗土,反而"呼"地升起来,凝成一面水镜,里面映着千里外的废墟——几个光脚的孩子蹲在碎砖上,分一块发黑的饼,最瘦的那个把饼掰成四半,自己只拿最小的。
疯道人凑过去看,盯着孩子们的笑脸看了半柱香,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:"天罚?
天自己都笑出花了!"他把烧焦的桃枝往地上一扔,跑得比兔子还快,边跑边喊:"龟甲裂成笑脸啦!
观星台的老东西算不出劫数啦!"
当晚,所有占卜的龟甲都"咔"地裂开,裂纹正好拼成个圆滚滚的笑脸。
观星台的天官攥着星图直抖,北斗七星的位置偏了三寸——不是星动,是人心的光太亮,把星轨都撞歪了。
二郎神的窑火在子时突然爆响。
他披着短打冲过去,就见那尊雕了五百年的无面人像胸口裂开条缝,里面卡着块黑黢黢的东西——是他五百年前斩叛将时缴的兵符,锈得连纹路都看不清了。
"当年你说'不服天命',"二郎神捏着兵符蹲在窑前,火光照得他眼眶发红,"我总以为天命是规矩,现在才明白......"他抄起铁锤要砸,锤到半空又停住,铁柄被手汗浸得发亮。
末了他把兵符扔进窑火最旺处,蓝莹莹的火苗"呼"地窜起来,把兵符熔成铁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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