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六章 蜀风骤起
蜀地的日头斜斜挂在半山腰，将老妪家的竹篱染成暖金色。玄霜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，裙摆铺展如绽放的蓝莲，怀中的大花正呼噜呼噜地打着盹，几只幼猫在她脚边追着线团打滚。五六个孩童围着她嬉笑，囡囡把野菊花别在她发间，二狗则举着刚摘的野莓，汁水顺着嘴角淌成红痕。
"霜姐姐变个戏法嘛！"孩子们拽着她的衣袖撒娇。玄霜唇角微扬，指尖轻点，地面顿时升起冰棱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。孩子们发出兴奋的尖叫，伸手触碰那转瞬即逝的凉意，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。篱笆外的草丛突然晃动，几片枯叶簌簌落下，却无人注意到暗处闪烁的炽热目光。
老光棍张老三趴在篱笆外的沟渠里，草帽盖住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直勾勾的眼睛。他看着玄霜弯腰抱起摔倒的孩童，粗布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让他喉结滚动。树杈上的狗剩死死攥着树枝，生怕发出声响惊动佳人，裤腿却被树皮刮出几道口子。远处草垛后，几个小年轻交头接耳，阿牛红着脸往玄霜晾晒的衣衫上偷瞄，被二虎狠狠掐了把胳膊才回过神。
"一群没脸没皮的东西！"尖锐的川骂突然炸响。阿翠挎着竹篮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，蓝布头巾下的脸涨得通红。她把竹篮重重往地上一放，抄起路边的竹竿就往草丛里捅："张老三！狗剩！还有你陈阿贵！当我眼瞎啊？"藏在各处的男人们如惊弓之鸟，有的从树上狼狈摔下，有的被沟渠里的泥水溅了满身，抱头鼠窜的模样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。
阿翠风风火火闯进院子时，竹篮里的泡菜坛子撞出清脆声响。她的蓝布头巾歪在脑后，额角沁着汗珠，还未跨进门槛就扯开嗓子："娘！您看看这欺人太甚的玩意儿！"话音未落，坛盖"砰"地被掀开，酸溜溜的香气混着她的怒骂弥漫开来。
玄霜正给小猫梳毛，被这阵仗惊得手一抖。却见阿翠把一叠皱巴巴的粗布摔在桌上，扯着嗓子骂道："刘家老太婆非说我给她做的棉袄偷工减料！您瞧瞧这针脚，哪针不是我熬了三宿赶出来的？"她撸起袖子，腕间还留着被油灯烫出的水泡，"平日里说我懒、说我馋也就罢了，这回竟当着全村人的面......"
老妪颤巍巍地拿起棉袄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心疼："乖囡，莫气坏了身子......"话没说完，阿翠突然抄起墙角的竹竿，风风火火就要往外冲："我今日非得找那老虔婆理论！"玄霜下意识伸手阻拦，却被阿翠粗糙的手掌拍了拍："妹子别怕，我不过吓吓那老东西！"她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，眼里还闪着未干的泪花。
可当囡囡举着摔破的瓦罐哭着跑来时，阿翠的泼辣瞬间化作绕指柔。她蹲下身张开双臂，把孩子搂进怀里轻轻哄着："莫哭莫哭，乖囡，婶子再给你烤红薯吃。"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痕，语气软得能滴出水来，"这瓦罐碎了就碎了，咱们囡囡没伤着才是要紧。"
竹篮里的咸鱼晃出腥香，"今儿不知咋的，心里堵得慌，就想来找娘说道说道。"
老妪从灶间探出头，竹杖敲了敲地面："又跟那挨千刀的吵架了？"阿翠一屁股坐在竹凳上，竹筒烟袋在地上磕出闷响："还不是那个死鬼！说我腌的咸菜太咸，又嫌我给娃儿做的衣裳土气。"她越说越气，胸脯剧烈起伏，"昨儿个他娘又指桑骂槐，说我连个公蛋都孵不出来......"
玄霜默默往茶壶里添了把竹叶青，茶汤的清香混着阿翠的哭诉弥漫开来。她听着那些家长里短，想起老妪讲述的过往，突然觉得这些琐碎的烦恼竟如此鲜活。
阿翠擦了把眼泪，抓起竹篮里的腊肉往灶上放："不提这些糟心事了。倒是有件要紧事——"她压低声音，"当家的说，最近山里来了伙强贼，专抢猎户的猎物。前儿个隔壁村的李老三，辛辛苦苦打的野猪全被抢了去！"
老妪的竹扇停在半空："没伤着人吧？"阿翠摇头："暂时没闹出人命，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。那些贼骨头神出鬼没，还会些下三滥的功夫，猎户们结队走都防不住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竹篱，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。
"我去看看。"她起身时，大花跳上她的肩头，冰蓝色裙摆扫过地上的野莓汁，留下一道淡红的痕迹。屋外的暮色渐渐浓稠，远处山峦间隐约传来狼嚎，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波，正随着蜀地的晚风悄然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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