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糖,糖葫芦?”
看到这通红黏腻的东西,半夏就想起了方才刑房里的鲜血横流,不由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王妃怎么会送这个过来?”
侍卫摇摇头,也表示不解,“王妃只说,请王爷尽快吃,时间一长糖衣化掉就不好吃了。”
夏侯朝的表情较身旁两位要平静一些,不过也是目含疑惑,将糖葫芦串捏在手里,左右端详。
这人拿根糖葫芦来哄他,当他还是小孩子吗?
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,但心里的阴郁在见到这东西之后,的确消散了不少。
等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,薄薄的糖衣已经融化了一半,有顺着竹签往下流淌的趋势,他抬手将其稍微移远了一些,手腕也做了些调整。
半夏以为他不想吃,打算接过来,“王爷,您要不别……”
这都什么时辰了,他家王爷晚膳后一般不会再吃东西。况且,他平日里本就不爱吃这些酸甜又腻的东西。
王妃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,突然送了这玩意过来。
然而半夏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地,夏侯朝已经张嘴咬了一口。
他的眉峰先是紧了紧,又松弛下来,“太甜了,不过,倒也不算难吃。”
虽然糖衣化了不少,但落到唇齿间依旧清脆香甜,酸味适中,与糖衣的甜度相互中和,竟然也不是太腻。
原来她喜欢吃这个。
半夏只觉得自家王爷像变了个人。
他此时的心情,仿佛是被一阵飓风刮过之后的树林,那叫一个乱七八糟、七零八落、东倒西歪……
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镇静下来,他又以“王爷也不是第一次疯”这个理由,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。
好比今日亲自去刑部大牢审刺客,如若不是因为王妃受伤,按照以往,他是不可能会踏进那个地方的。
两个人瞪着比铜铃还大的眼睛,看着自家主子慢条斯理地将糖葫芦一颗一颗全部啃完。
半夏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地猜想,王爷下一次又会怎么疯……不对,是怎么破例呢?
嗐,反正都是因为自家媳妇,有什么可稀奇的。
……
墨染轩。
月亮的光晕总归是比太阳柔和许多,就算一直盯着看,也不会感觉火辣刺眼。
不过比起与月光缱绻,寇韫更喜欢同周公下棋。
当察觉到有人进来时,她已经与周公对弈了好几个回合,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下的瞳仁,没有睁开眼睛。
晚间喝了杯茶,又洗了个澡,夏侯朝彻底没了睡意。让人将蜡烛挪近床边,便靠着床头看起书来。
他肩膀宽厚,坐在那儿正好挡住了试图抚上她脸颊的烛光。
闻着熟悉的清爽味道,伴着翻页的沙沙声响,寇韫又安稳地进入了梦乡。
她的睡相与性格相差无几,皆是无拘无束。
秋日夜里已是有些冷意,就她那不安分的睡法,起来定是得着凉。因此夏侯朝每看上几篇,就得瞧上她一眼。
平躺着睡不过瘾,寇韫便想往左侧翻身。
他正抬手翻页时,发觉被窝里的动静,下意识就将手围过她的脑袋,护住了她的左胳膊。
被他的动作弄醒,寇韫迷迷糊糊睁开眼,瞥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臂的指节,又疑惑地看向他的脸,“怎么了?”
见她醒来,他便收回手,低沉好听的嗓音带了轻微嗔怪,“怎么睡个觉也不安稳,当心压到伤口,一会又给自己疼醒。”
烛光被他挡得严实,她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凭着胳膊上还未散去的温热,判断他的情绪。
“压不着……”她小声嘟囔。疼倒没疼醒,反倒是被他薅起来了。
“问出什么来了?”
嗓子跟着她沉睡了一会儿,如今也还没完全苏醒,沙哑中又带了些软糯,与平时的清透脆生截然不同。
夏侯朝拿着书的右手有些发软,索性把书放下,专心看她,“说是我那二皇兄派来的,不过,不太可信。”
寇韫眨着有些沉重的眼皮,“可还有别的头绪?”
“没有。”他如实回答。
用尽了刑罚,两人除了那句“耀王指使”,再说不出其他。他们招得太快,却又说不清楚半分细节,显然是提前串通好的。
只不过对于真正的主使,他倒真是没有什么想法。
“那就睡吧,等明儿,再慢慢想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弱,一双眼皮即将黏在一起,却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硬是给分开了。
“为何给我送糖葫芦?”
这个大半夜眼睛却亮如夜猫子的男人,此时正侧躺在她身边,用手撑着头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
如果不是看在他刚给她用心包扎过伤口,寇韫肯定一巴掌就拍过去了。
她选择眼不见为净,“你给我送了盏鲤鱼灯,那我自然也得还你一个。”
当时她就是看见李湘然凑过来,随口调侃一句,没想到他竟然上了心。明明自己已经去了刑部大牢,却又不忘让人给她带回来一盏花灯。
本着不亏欠他人的原则,她也还了他一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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